建水董荣义和他的义文轩

 

人生之路不尽相同，有的人经过艰难选择，有的人则有承继的优势。建水收藏家董荣义的收藏之路就是，父亲在前面坚韧的走着，他循着父亲的脚步，跟随着，学习着。在被父亲引上路后，董荣义这几十年，坚定地走在收藏和研究藏品的路上。

董荣义的父亲董家凤是上个世纪50年代初的企业职工，本职工作是跑外勤，在市面上金属回收，把破铜烂铁收回工厂来冶炼。那个时候的回收物铜制品居多，什么香炉、鼎、铜锁等，这些个东西拿到手里一看，有的是精品啊，工艺非常的好。仅从金属工艺这个角度，把它扔进炉子，一股清烟就化成水岂不可惜。在回收的过程中，董家凤看见好的，也用自己微薄的工资收一点。那个时候谈不上什么玩收藏，还没有这个意识，初衷不为别的，仅从金属工艺的角度，爱惜这些个物件，不忍心让它们化成铜水。   

父传子承

董荣义从小就对金属物件有了认识。那时跟着父亲去回收站，目睹着父亲把那些别人称为破铜烂铁的东西从磅秤上称过，写了单据，然后搬到三轮车上。“小义，你知道吗，这98%的都是老铜，传统的老铜，是宝贝啊。”跟着父亲，董荣义这个小小少年自觉或不自觉地接受着熏陶，那些古董级别的东西，见一次就长一次眼，他渐渐知晓了收藏之道。

在回收的日子里，之所以能屡屡见到那么多的好东西，这跟建水以前一段时期的经济文化的兴盛很有关系，曾经的辉煌，留下了许多手工工艺特棒的精品。在六七十年代跑回收的日子里，经常看见许多小娃娃拿着砸烂了的铜香炉，铜人，铜锁来卖。六，七十年代，那是一个特殊时期，中国的艺术品被毁坏和流失是相当惨重的，很多宝物被毁坏成这样，也只能化成水了。幸运的是，在废墟中寻宝，有董家凤这样有眼光的人，并且又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董荣义，许多镌刻着民间工艺人心血和技艺的精美工艺的艺术品，被收藏保存下来了。

只要是双眼能识宝，你就可以找到有宝贝的地方。董荣义回忆着他们小的时候的一些趣事：那时，在建水的一些富豪人家老宅子的外面，可以捡到那种串起来的铜钱，就是老百姓戏称的孔方兄。一天到晚的去翻寻，少的时候可以捡到几十或者百把个，多的时候捡过几十公斤。当然，这些铜钱大多数也是被送到回收站去了，一部分完美无缺的才保留下来。

时间的流逝，让许多故事飘散于历史的风浪中，而刻在铜鼎铜香炉上的云雷纹、兽面纹、凤鸟纹、夔龙纹则永远地留在了董荣义和他父亲心中。他们留意，珍藏着有这些纹饰的金属器皿。跟着父亲从收到藏，董荣义慢慢的上路了。

陶乡收陶

对本土收藏家来说，在陶乡收陶那是早晚的事情，应属必然。收藏家总是有把握机会的能力，有先于大众的意识。董荣义是1991年开始收陶的，那时候他收老陶，瞄准了清末的，民国的。像王永清、沈河清、向逢春这些大师的作品。这些大家在当年就非常有名气，并不是后来推崇者多了才出名的。那时候有种说法：向逢春的手作“一器难求。”知道向氏物件的珍贵，在收藏中董荣义就格外留心。他给我们欣赏向逢春的汽锅，这是当时建水县的县长杨起凤送给云南最后一任代省长杨文清的。盯着那口似乎烧得有点老的汽锅，董荣义讲述着他的收藏之道。他说：“我收陶，从来不盲目，不是见漂亮东西就收，是有方向性的。”他立足于收文献陶，收有历史名人文人参与过，即制作，收藏或者赠送的，收那些有故事的，有出处的，有研究价值的。

杨起凤赠杨文清汽锅

现在我们再回头说说这只向逢春的汽锅。汽锅是送给杨文清的，杨文清，云南祥云人，曾任中华民国云南省民政厅厅长，云南省国民政府代主席。在随卢汉起义之前，做了劝说张群，参与商定起义行动等大量的工作，并在龚自知草拟稿的基础上，正式撰写《云南起义通电》。1949年12月9日晚，卢汉向全国宣布《云南起义通电》，为云南和平解放铺平了道路。1950年，杨文清病逝，卢汉赠挽联 ：革命君能尊正义，论交我不负初心。

董荣义1990年参加工作，在建水轻工机械厂做冶炼工作，也涉及金属回收。但是他在工厂工作的时间短暂，1993年就下海经商了。收藏，是他选对的一条路，从工厂出来，在痴迷于寻宝的日子里，他陆陆续续的收到了许多好东西。他收的一只天球瓶是李容光送给李根源的，上面的书画装饰，是建水光绪年间进士王永年的儿子王勉旃书。天球瓶上所书，行成於内名立身著，济民以礼旌善表德。李容光是一位共产党员，李根源是辛亥元老，国民党上将，曾任云南讲武堂监督兼步兵科教官，旋升总长。从一件赠品上可以研究国共两党当时的交往和关系。一件件收藏的建水老陶，镌刻着古往今来，可以读到很多的历史信息。董荣义很自豪地说：李容光送给李根源的这只天球瓶是有历史意义的，它的研究价值及历史价值，是可以进军事博物馆馆藏的。另外一只是王世稷1944年创作的美女瓶，也叫敞口瓶，是当时任河口关总长汪佩清送给广西抗战友人的，上书：汪佩清敬赠阳丽天仁兄雅玩。

李容光赠李根源天球瓶（直口瓶）

汪佩清送给广西抗战友人汽锅

收到名人名作的老陶实属不易，是在多少人的重复转换中最终得到的。董老师几十年来只做一件事，“玩收藏"。玩归玩，一家老小的生活怎么办？当然是以藏养藏。但是他出手的那些东西中，几乎没有老陶，他从来舍不得卖老陶，他卖古钱币，买珠宝玉石，然后转手又收进更多的陶瓷器。董荣义的藏品分门别类摆放有序，大件的陶瓷器置放于主墙的架子，花瓶、茶罐及汽锅放在侧架。各种形象的石狮子守在每一个架子的下面。还专设了摆设小物件的玻璃柜。玻璃柜中摆放着12生肖的吹鸡儿。"董老师，你的吹鸡儿是建水老前辈邹荣珍做的吗？"“我的这个比邹荣珍的早，最早的吹鸡儿在元朝就有了，因孩子们喜欢，百姓家庭也买得起，这个民间玩物所以就流传下来了。”董老师说：他准备了200件这样的小东西，准备参加预定在今年七八月份举行的建水陶瓷文献展，这次展览还将出一本藏品文献的书。建水陶走到名扬天下的今天，是因有许许多有见识，有胸怀的人不懈地做着宣传和推广，董荣义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一种责任和担当。

陶吹鸡

百年福功

2019年，建水举办了《百年福功》展览，作为主要筹展人，董荣义回想起在2019年申报向百年福功展览时，就在建水本地，竟然还有人问道：向福功是谁？在建水有关部门及热心人士的支持下，董荣义、毛耀宏等人的奔走努力下，《百年福功》展览如期举行:这次展览有40人参展，上千人观展，200多户商家摆摊交流，参加此次活动的全体摆摊商户，第一天的成交金额就达上百万元。通过这次展览，向福功先生的影响力得到很大的提升,建水一代大师的作品，让更多的人亲眼目睹，让观展者肃然震撼。

董荣义对向福功是有深刻印象的，小的时候，他家和向福功住在同一条街上，少年小董经常看见这个清瘦的伯伯，一脸慈祥，平静地在街道上走过，上班，下班。现在看到他做的东西，犹如看到他本人一样，亲和力极强。从收藏的角度展开研究，董荣义认为，向福功和其父亲比起来，其造诣是超过了向逢春的，福功有着自己的风格和水平，他几乎是全能的，他的绘画，梅兰竹菊娴熟得，任意下笔挥洒自如，金鱼、螃蟹画的特别有感觉。所以，董荣义收藏了福功的多个陶器作品。他收有福功在中日邦交正常化后，为日本人定做的紫泥白泥、和上釉的墨蓝色、深蓝色茶叶罐四只。还收有向福功的花瓶、杯子，还有他最珍惜的向福功画稿。董荣义说：我和毛耀宏老师一样，这十多年来都在建水做收藏，本来我们都是玩收藏，而且已经是玩的走的人了，但是一心想推广建水陶，又做了收藏之外的事情。董荣义1993在朝阳楼上做过老陶瓷展览，建水东门朝阳楼，被称为小天安门，这座早于北京天安门28年建造的东门楼，是来建水的人都想登楼远眺的首选之地。董荣义在第一次举办展览后，又于2000年、2006年、2008年在朝阳楼上举办老陶展览和青花瓷展览。此外，他还有一件作为他人生中必须做的大事，为敬佩的向福功做100周年纪念展览。“向福功一百年的纪念日，恰被我们遇上了，而且又值我的年富力强时期，所以这件事一定得做，并且要做好。”《百年福功》展览，在建水同仁的共同努力下，心愿得以实现。

董荣义的夫人曾朋英是一位白净贤惠的妻子，她静静的坐在旁边，听丈夫津津乐道地说家中的这些宝贝。我们问起她对董老师玩收藏能不能接受，他们一家子都笑了。曾朋英说：“一开始不支持的，家里所有的钱都被他用在这上面了，你说这日子不就过得很紧巴了吗？后来也理解了，既然是他喜欢的一件事情，就支持吧。有一次他要买向福功的画稿，一本一万元，而且他还要同时买好几本。对他来说，他认为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。但是家里确实拿不出这么多的钱，我就出去找亲朋好友借，我不支持她，他很难做到现在的。

董荣义的夫人曾朋英（右一）

陶不外流

 

建水人董荣义，住着建水县城自己盖的楼房。和滇南陶韵的李雪茜、刘斌斌一起到董府采访，上到他家二楼，进屋就强烈感觉，他的屋子没有作装修，其实也不需要什么装修装饰的，那么多的陶瓷器、石雕木雕、老匾、书画就使一个家极具艺术氛围了。董荣义家的藏品：藏石，石狮子居多，藏木，有老匾，老家具、藏陶，名人名陶和有典故的陶。另外还有瓷，青花瓷。在欣赏的同时，董老师跟我们聊起，建水原来有三个陶瓷厂，一个是县工艺美术陶厂，一个是瓷厂，一个是瓦货厂。瓷厂？看我们惊讶，董荣义说，当年建水的青花生产是很成熟的。紫陶阁:www.zitaoge.cn。可以说，中国最大的生产基地在云南，云南最大的生产基地在建水。难怪得，你看陈列架上那两个醒目的将军罐，一个上面绘着凤凰，一个上面绘着亭台楼阁和仕女，一看就是贵族用的东西。董老师肚子里的货可多了，他说：在云南，火葬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，南诏那时就时兴火葬，所以将军罐作为装骨灰的器皿，有质有量，有的竟然做到栖身于艺术品之列。董老师还收藏了青花的笔筒，大碗，瓶和小罐子，他说，云南的青花质朴厚重，画风粗狂，比如兰花的叶子，宽宽的，浑厚有劲道，就像书法家苍劲的一撇一捺。他还收得1954年建水瓷厂出品的一组人物雕塑，全家福，父亲的裤子，母亲的旗袍，站在后面的儿子的外套都是青花的那个蓝色，年代久远了，但这家人很时髦，更有让现代人羡慕的温馨。

董荣义的烟斗是藏在盒子里的，这种极富艺术价值，但却是因为是吸食鸦片的用具，国殇之耻在整个大面上就提及的少，但是烟斗确实是艺术精品。过去的达官贵人，一度喜欢用来做赠品。董荣义小心地拿出来几个摆放在桌面上，让我们细细的看，看做工、看书法绘画、看当年的彩填。更重要的，你们还要看看落款。云羽的鱼、荣春的梅，谷卿的蔬果，圆形的，方形带倒角的，这些名家之作，得慢慢品味。一旦上路，便痴迷于其中。曾夫人说：“收到一件老陶，那一夜有些人就舍不得睡觉了，常常是我睡醒了，书房的灯还亮着。”董荣义在翻书，追根寻源，陶上的书家、画家、制作、赠送人接受者，所有的来龙去脉他都要研究通透。玩收藏只知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只是半吊子，陶的本身，本身的附加值都在董荣义的研究范围。曾朋英继续说着她最了解的人：“建水有哪些东西，哪些人物，哪些有价值的陶老董清楚的很，玉溪古董商曾经来找他买他手上的陶，老董一句话：不卖。这是句实在话，他是爱家乡的，特舍不得家乡的遗产流出去。”在这里必须说一句，董荣义，真格建水人。

紫陶烟斗

后继有人

董荣义小时候是跟着父亲跑回收站，破铜烂铁中炼出火眼金睛。而董政江从小在古董堆里长大，眼睛看见的就是陈列架上的精品古董。紫陶、青花看到的多了，入眼入心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对建水民间的陶瓷器具越来越喜爱，当别人还在懵懵懂懂的弄不清泥与水，火与陶的关系时，董政江已经在学校组织的陶瓷作品比赛中，获得了学生组的一等奖，成人组的二等奖。董荣义很骄傲的说：我儿子从小就看着这些长大的，看得多了，大概烂在心里了，而且他珍惜，从来没有打烂过一件东西。董政江说：自己从小长大的过程，也是对这些东西慢慢有感觉的过程。从感兴趣到亲手制作，明白这其中工艺与美术的关系。长年得于在家中反复观赏父辈的藏品，审美的水平是在潜移默化中提高的。所以，董政江做起陶来，得心应手。

董荣义儿子董政江（右一）

建水县申报名陶之乡的时候，资料不足，考察的人来到董荣义家，看了丰富的，有历史的名人名陶，查阅了董荣义研究的资料，董荣义的辛劳得到肯定，并助力建水申报名陶之乡成功。

所有的收藏家都是富有的，但也是贫穷的，物满银空。但董荣义却觉得，他所做的，值。收藏即是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