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砂万磨才照影——记为明如镜打磨的磨工

声如罄，明如镜是建水紫陶的鲜明特点，手把一茶壶端祥，指点抚摸，欣赏人自己的面容姿势，竟然从壶面映出来。

是谁，让壶表面如此光亮，堪与镜比？任何一个紫陶器皿，你都找不到七十二道工序中，最后一道工序的磨工的名字。如演员在台前，勤杂在后面一样，她们默默无闻地磨着，磨老了自己，磨去了火皮，磨出了建水紫陶的风姿，给陶器穿上了一件漂亮的衣裳。其实，什么也没有穿，紫陶的本色就这么光，这般亮，硬要说穿，哈，那穿的就是“皇帝的新衣”。

张玲，一个土生土长的建水妇女，从1991年开磨，算来已快三十年了。在紫陶一条街上，滇南陶韵的邓总带我走进陶景苑，这里同许多做陶人家一样，也是前店后作坊，张玲正在忙碌着。

笔者张存鲜（左）与磨工张玲（右）

预约过，她知道来意，在我拿笔记本前先拿出一本笔记本，笑眯眯地说：老师，你要问什么？我要问的是她们在打磨岁月中的喜怒哀乐，想问的是建水的多少个紫陶大师已经闻名遐迩。可谁都不认识从不出门的磨工。人们知道她们也好，不知道也罢，她们仍然磨啊磨，靠磨支撑家庭，抚育儿女，用磨，为建水紫陶的一步步发展做出奉献。

张玲说：打磨工序有许多道数。第一要去火皮，陶烧成之后，表面层是火皮，首先要用240目的细砂轻擦火皮，以壶为例，擦过一面后再转到另一边。再用320目的砂轮磨去第一道留下的印迹。第二道叫擦丝：砂轮带出来的丝，得用320目的油石磨平，再用600目的油轮把上一道的遗留磨平。后面的一道道就是，800目的磨600目的遗留，1200目的磨800的，2000目的磨1200的遗留印迹，到此，擦丝这道工序基本完成。

刚出窑的紫陶，身上蒙着一层火皮

若是磨壶，茶壶区别于大件，不可以使车盘，全靠手工。磨壶时用力不大，均匀地磨，走直线磨。最后是抛光，也叫光亮。用本地的砂石打磨油石留下的印子。做抛光的磨光石要去河床上千挑万选，得挑不硬也不软的鹅卵石。有句俗话说，河里的鹅卵石又坚又硬，要挑到适中的，很难很难。如果拣着一块好石头，磨工就像拣到金子般高兴，这块石头从此伴你左右，可以用一辈子。

1991年，24岁的张玲，进建水工艺美术陶厂成了一名小青工。分工时被分做打磨工。那时候老厂的生产是批量型的，仅做打磨的就有七十多人，大件，如缸啊、大花瓶由男职工磨，磨大件，虽然也用巧力，但是用力相当大，可以说，力气与光亮成正比。女工们磨小件，每人一个小凳子一个支架，壶啊，汽锅就摆在支架上，三四个人坐在一处，边磨边聊。说说昨天晚饭那盘好吃的草芽，聊聊自己家的儿子会写字会画画的事情，嘻嘻哈哈，工也做了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。张玲记得那些年的收入低，要多干一些贴补家用。磨5号和3号汽锅，磨亮一个9角钱。刚开始，一个月只是磨得90元钱，后来增加了，磨到170元呢。当时是干计件，别人有事情来不了，就可以抵她的活计。张玲的丈夫干的是别的行业，早出晚归的，女儿郑娇、儿子郑超，当妈妈的就只有把他们带在身边。两个小滴滴的小豆芽，两双小手也帮助妈妈磨火皮，他们的童年时光，磨陶器代替了一般孩子的游戏和玩泥巴，他们是真格的玩泥巴，小屁孩就创造了价值。

张玲：你觉得那时候的日子苦吗？“没有觉得，磨工又不重，也没有过过多苦的日子，我们活得简单，老厂带给我们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。两个小娃娃是靠陶养大的，建水的这个陶呀，不单单养着我们，养着多少人呢。”

在盖延上蘸金刚砂打磨，是口盖盖合严密

磨盖
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做着陶也靠陶养着的张玲，是那样的朴实无华，她穿着一件紫红色的衣服，与她打磨着的紫陶很匹配。她认认真真地和我交谈着，通篇没有一句怨气话。有的是对紫陶的热爱，而且是越磨越爱。当建水的家庭陶坊多起来以后，张玲白天在厂里磨着汽锅，晚上就在家中帮私人磨壶。她很钦佩老厂的老师傅，她说有一位老磨工技术了得，传说她专门磨袁应德的壶，她的磨工不计工钱，磨两把壶得一把。她磨的壶水亮，镜亮，到处都亮，照出人影。

现代部分紫陶磨光工艺会借助一些电动辅助工具，大大缩短了制作工时

这些年，建水紫陶一直处于上升期，与陶有交道的人家纷纷从事了制陶行业。得天独厚的张玲，光看陶就看了快三十年，自己和陶朝夕相伴，一双儿女也在陶城长大了，儿子会拉坯，女朋友学习粘接。女儿是红河州学院美术专业毕业的，能写会画。于是，张玲家的陶景苑就开起来了。张玲磨着自己家壶，她不在乎壶一把把的走到消费者手中，可是谁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磨的，她仍然幸福感极强的磨啊磨。

为紫陶的异彩，为明如镜的呈现，在建水，有着许多和张玲一样，默默无闻的磨工。他们和建水紫陶并存，根在滇南，美传世界。